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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江烟雨三州春 (一)扬州

  • 2024-01-23 10:02:09

  • 和谁:和朋友

    天数:9 天 时间:4 月 和谁:和朋友

    春回京城,终于可以在暖阳中舒展身心。然而,满城纷飞的杨絮实在恼人,让人想念春水般清灵碧绿的江南。

    于是,几个人又凑到一起,抑制不住蠢蠢欲动的春心,攒了一场为期一周的江南闲游。

    一路相伴的春寒料峭、乍暖还寒,过了枣庄/微山湖,就变成了风轻水柔,春光明媚……大自然,就是这样的神奇。

    我们选择了前半程走京台高速,后半程走京沪高速。据说,G3已经修到了福建,只差最后一段,路况不错哟!

    忽略沿途一切的风景变换,直奔我们心向往之的目的地——扬州。

    “烟花三月下扬州”——即便号为“诗仙”,李白也不会想到,千百年后,自己轻描淡写的一句诗竟成了扬州旅游的SLOGAN。一到春天,扬州城内的酒店就一房难求。这次我们预订的太晚,像扬州迎宾馆这样的热门酒店早已订不上了。好在被我刷到了这家HOTEL:今年新开的,离瘦西湖不远,有停车场,价格也不算贵。

    晚上7点多,终于到了扬州。汽车拐进酒店停车场的一刹那,马路对面蒋家桥饺面店的招牌映入我的眼帘——明天的早餐有了。

    安顿好后,出门觅食,在周围随便逛一逛。离酒店不远有一个印象汇商场,底商开着一家东园小馆,对我等长途旅行者十分友好地24小时营业。

    来到扬州的第一件事,当然是吃!相比于需要预约、起早、排队,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吃得上的富春、冶春等“诸春”,我们更愿意去本地居民吃的小馆。毕竟,一家本地老店,在没有网红加持,没有流量维护的情况下能够存在,且小有名气,其味道必定地道。蒋家桥饺面店就是这样一家本地的百年老店(蒋家桥曾是扬州重要的地名,如今已不在,只保留在饺面店的招牌上)。

    不到7点就走出酒店,只过一条马路,走进了蒋家桥饺面店。时间还早,店内食客却已不少。站在点餐的柜台前,看着墙壁上贴着的价格表,有琳琅满目之感,真是又好又便宜,每样都想吃呀!反正,多多益善!

    于是,我们点了:虾籽饺面、虾籽馄饨、笋肉锅贴、千层油糕、三丁包……渴望已久的胃蕾终于得到了满足。

    虾籽饺面必需推荐——实足的虾籽,实足的馄饨/面,再加上浓浓的胡椒——鲜香而温暖。时光流转,扬州虾籽饺面的味道却从未改变,让人惦念!至于价格,还有什么可说的呢!

    走出店门,深呼吸,清新的空气滋润着干燥已久的心肺。抬头看去,天阴微雨,云霭层层——正是游湖的好日子!

    沿着四望亭路上满眼的春绿,向东而行。不多久,看到了扬州大学的南门,瘦西湖不远了。在柳湖路左转,我们直奔瘦西湖的南门。绿荫掩映之中,一边是花园般美丽的扬州大学瘦西湖校区,一边是与瘦西湖相通二道河,还有狮子楼、平山宴、冶春与我们擦肩而过……(身在扬州心在吃啊!)

    瘦西湖,旧时是扬州的北郊,其实是一条蜿蜒细长的小河,两岸分布着诸多私家名园,算是昔日富贵人家的郊外别墅吧。昔日,扬州人到郊外游春,大多是乘船,沿小秦淮河向北,入北护城河,再拐入瘦西湖。小秦淮河的北端与扬州的北护城河相连,两岸风物名胜繁盛。北岸的梅花岭上有史可法的衣冠冢。梅花岭西侧是勅赐天宁禅寺,曹寅曾在此刻过《全唐诗》。天宁寺外的御码头,是乾隆皇帝登舟游湖的地方。

    御码头的西边是治春,再往西是绿杨村(也曾是茶馆)。旧时,游湖的客人们乘船经过,只需向岸上吩咐几句,自然会有伙计从店里端出热腾腾的包子、点心,送到客人船上。待游湖归来,再归还蒸笼,结算点心钱也不迟。这种悠游自在的感觉,今天的我们是很难找到了。

    明代时,这里有一座栏杆被漆成红色的木桥,故名“红桥”。清代时,木桥变成了石桥,远远望去,如长虹卧于清波之上,于是改名为“虹桥”。据记载,站在虹桥之上远望,北有“荷浦薰风”,荷风阵阵;南有“柳湖春泛”,杨柳波光;东、西两面,花木扶疏之中点缀着茅舍数间。难怪,有诗人赞誉道:“扬州好,第一是虹桥”。

    然而,如今我们见到的只是一座普通的三拱石桥。既没有红色的栏杆,也没有桥上廊亭。虽仍名“虹桥”,却没了意趣。

    7点半,瘦西湖的南门外有点儿清静。小雨初霁,雨后的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青草香,清新怡人。

    与溜早的人们一起走进大门,眼前是一条长长的林荫道,借旧时的“扬州二十四景”,被命名为长堤春柳。长堤两旁花柳依水,草木葱茏。

    最是一树树簇拥在一起,恣意盛开的洁白花朵,琼瑶满枝、暗香袭人,令我们久久不愿离去。这绣球般的洁白花朵就是被誉为“维扬一株花,四海无同类”的琼花。扬州人历来相信,只有扬州才有琼花。

    再往前走,便到了徐园。隔湖东望,葱茏的树木间,四桥烟雨楼隐约可见。仲春时节,登楼远眺,大虹桥、长春桥、春波桥、莲花桥——四桥如沐烟雨。再往东,就是我们想订却没能订上的扬州迎宾馆,还有,没想订因为反正也订不上的趣园茶社。

    跨过小虹桥就上了小金山。小金山,原本是瘦西湖中的一个小岛。因为后来修了小虹桥和玉版桥,小岛与两岸相连了。小金山上有风亭,山下有月观、吹台、琴室。据说,这些风雅的名字源于南朝时的太守(丹阳尹)徐湛之。

    下了小金山,跨过玉版桥,悠悠然沿湖而行。经过水云胜概,周遭的游人慢慢多了起来。前方,一座窄窄的小石桥上,游人往来,一时间竟挤得水泄不通。刚好,看到了湖边的一片茶坊。有点儿累了,就在这里歇息片刻。

    但是我们发现,这里的几家店都是面馆,竟然没有茶!在瘦西湖边 “哧溜哧溜”地吃面,实在是大煞风景!于是,和老板娘聊了聊,请她给我们泡壶绿茶。

    青嫩的茶叶在水中翻滚,枪旗舒展,淡淡的茶香飘散开来。身旁,芳草萋萋、春水如碧,这才找到了“坐饮香茶爱此湖”的感觉。坐在湖边悠闲地品茶,不时有人走过来,打听我们的茶水在哪里买的……

    瘦西湖上哪座桥最出名?当然是瘦西湖的LOGO——莲花桥,也叫五亭桥。以前的瘦西湖,可游玩的地方就到五亭桥为止。再往西,芦苇丛生,河汊纵横,很少有游人光顾。但是,自从熙春台仿建而成,如今五亭桥以西也是游人如织。

    我们过了五亭桥,来到法海寺。记得朱自清曾在文章中写过,人们都知道法海寺著名的白塔,从湖对岸望过来,可以欣赏到瘦西湖胜景之一的“白塔晴云”。但其实,这里更为有名的是——红烧猪头。

    顺着“法海寺”前的曲桥,可以登上“凫庄”。隔湖而望,在水中兀自而立的就是“钓鱼台”。

    “二十四桥仍在,波心荡,冷月无声。念桥边红药,年年知为谁生”。可知旧时的廿四桥是一座桥,又名红药桥。

    从五亭桥往西走,就是廿四桥。这座桥是后建的,位于原来的廿四桥的东边,为人们提供了一个发怀古幽思的地方。

    顺便说一句,“廿”读作“念”,不读作“二十四”。恐怕北方人都会读错,但南方人,特别是江浙一带的人,大概是不会读错的。因为“二十”在沪语中就读作“念”。可见,在吴音中保留了不少的古音。

    从廿四桥再向北,我们走过了一些新修的景点:湖上梅林、石壁流淙、锦泉花屿,万花园……大都借用了旧时扬州胜景的名字。园林胜景,玲珑隽秀,温婉清丽,美不胜收……

    清代,钱塘人汪沆来到扬州,觉得眼中所见之美景,可以与他家乡的西湖相媲美。于是便写下了:

    也是销金一锅子,故应唤作瘦西湖。

    因此,才有了瘦西湖之名。

    走着走着,北门越来越近。烟雨朦胧之中,大明寺的栖灵塔仿佛近在眼前。

    大明寺伫立于蜀冈之上,因建于南朝宋孝武帝大明年间而得名。隋代,大明寺奉旨修建栖灵塔,以供奉佛骨,故大明寺又称栖灵寺。到了清代,为了避“大明”之名,改为法净寺。

    出瘦西湖的北门,只需过一条马路,对面的蜀冈之上就是大明寺。沿石阶而上,来到寺前的广场,迎面是一座庄严典雅的牌楼。这座牌楼是为纪念栖灵塔和栖灵寺而建,上有栖灵遗址四个篆文。

    寺前的院墙上嵌着淮东第一观的石碑,取自宋代秦少游的名句。

    大雄宝殿是一座清代建筑。屋脊高处嵌有宝镜,阳有“国泰民安”,阴有“风调雨顺”。宝殿内经幢肃穆,法相庄严。

    来到大明寺,不能不去平山堂。据记载,北宋欧阳修出任扬州太守时,把大明寺内的一间寮房改建成了平山堂,作为自己消夏和宴客的别墅。想来,欧阳修不愿让风景如此之好的地方为僧人独占吧。

    因为建于蜀冈之上,“远山来与此堂平”,故得名平山堂。千百年来,平山堂已成为与文章太守欧阳修密不可分的文化符号。

    1921年,芥川龙之介来到中国,曾游历扬州。他在自己的《中国游记》中写道:“……跨进平山堂时,也不知为什么,有一种很高兴的心情……在堂中久久徘徊。平山堂的主人欧阳修一定也像今天的我一样,曾经享受过这般悠闲的心境吧。从这个意义上说,我虽一介凡夫俗子,也与古人达成了默契。”

    遥想当年,“远山来与此堂平”。可惜,如此澄明的境界今天再难得见,我们也很难与古人达成默契了吧。

    平山堂西边的小园中有美泉亭和第五泉石碑,也都与欧阳修有关。唐人品评大明寺内的泉水为“天下第五泉”,宋人欧阳修此在泉旁修建了美泉亭。

    在梁思成先生设计、依照日本奈良的唐招提寺的金堂而建的鉴真堂侧旁,我们发现了几座石碑。这座石碑上“山川异域,风月一天”几个字,是不是有些熟悉呢?

    出了大明寺,已经是下午二点多了。我们去了东关街、东关古渡和古运河。

    东关,位于扬州城之东,古运河之西,是从大运河进入扬州的东大门。沿古运河而行,两岸有著名的普拉哈丁墓、弥勒阁和天主教的圣心堂。

    看这块“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”的石碑,上面写着:“时代:春秋—清”,低调而霸气。从春秋时期吴王夫差修邗沟算起,古运河纵贯了中国历史2000余年。

    绵绵细雨之中,东关街上依然是摩肩接踵。此时,索性就躲在伞下,跟着来来往往的脚步随意前行——东关街、彩衣街、皮市街、壶园、个园…… 走过、路过、来过、错过,何必太在意?

    走得再远些,还有康山街和南河下街。

    踏着青苔斑驳的青石板路,终于在一条小巷中找到了湖南会馆砖雕的大门楼。这个扬州现存的最完整、最精美的会馆门楼如今“混迹”在破旧的民居中,一不留神,就会错过。门楼之后,曾经的扬州第一名园“棣园”早已不在,而那个曾与我携手踏寻扬州老街旧巷的人,如今也已不在……

    雨还在下,就在唐代张祜的这首诗中结束今天:

    可见,扬州自古就是个让人欲死欲仙的地方。